金鞭溪，张家界的少女(外二首)

作者/程东斌

观御笔峰有怀

三千奇峰，是从一道神谕中侧身而出

或是天地共同书写的方块字，列阵于人间仙境

一诏令，一奇峰。一粒字，一尊佛

禅坐中，念天地经，悟山水道

奇峰由风和鸟鸣雕刻，幽谷供人和流水行走

偶遇从八百碧水中走出的少女

便让人获取无穷的秀色。可餐，餐其清音

不知饱胀，不知高山流水之音

已盘桓于一颗心的秘境

可饮，饮其清澈。知晓涓涓碧水带着灵气

与天地造化的镜像，知晓没有被动过手脚的水

融汇心泉时的一场喜极而泣

金鞭溪，不断流，只因少女心怀悲悯和爱意

水碧清，只因少女拥有一颗洁净之心

心干净了，河床上的砾石

都成了音符，脉管也会自带清风和明月

遁入张家界不必找向导，追随金鞭溪的步履

便可在一首长诗中饕餮诗情画意

少女的腰身别着无形的鼓，蜿蜒中

一边收缴群山的律令、岩石的问询，一边放逐

一处秘境血脉的潮涌和歌声

走完金鞭溪，一位诗人和金鞭溪一起回望

诗人看见了一根丝带上的一条河

少女看见了青葱乡愁中的一首诗

宝峰湖，波光中的诗情与禅意

是青山拥抱湖水，还是湖水托起青山

山水咬合的谜团，隐于青山的倒影，破译于

一滴湖水的清澈中

青山是湖水的骨头，湖水是青山的血液

相依为命，活了亿万年

千峰着墨蓝天，写出的真言和经卷

又被千峰的倒影，誉写在宝峰湖上。一层水

一页纸。风吹湖水，青山也会发生小小的位移

只因在修改某种突兀的意象和错别字

修改一回，湖光山色就愈美三分

古寺的钟声震跃而来，碾动湖水的波浪

波浪从一颗佛心中扩散，又会在一句佛语中隐居

山水和吟的梵音与钟声，在万石间盘桓

峥嵘中，石峰坐禅

参天地的造化，悟山水的悲悯

每一座石峰下都有一面宝峰湖

甘愿做一块蒲团，养佛光，养石峰的影子

坐禅的石峰

其实是坐在自己的影子上

悟出宝峰飞瀑是一道天诏的人

不会手执人间的笔，在飞泄的纸张上，写下

一言半语。生怕带有温度和杂质的笔

溶化千堆雪，篡改了山水的律令

将宝峰湖装进体内的人，仰望飞瀑，望久了

一颗心的悬崖就泻下一条银河

天门山，云梦中的神山

通天的路是弯曲的，是心怀慈悲的人

手执斧凿开辟的，也是神佛从高处

抛下的一根绳索。行走或攀援，朝圣或救赎

踩着天门山筋脉的登天人，在一种鞭刑中

慢慢消弭体内的戾气和旧疾

灵猿和飞鸟都不敢染指的鬼谷洞，只让白云

偶尔来此休憩，抖落几粒如絮的乡愁

随着白云潜入洞中的鬼谷子，深陷《易》中

闭气凝神间，他吞下一枚落日

并用肋骨锻打，血液淬炼。飞崩的火星

为济世的秘籍烙上了戳

长袍逸出的清风，反复擦拭着山巅上的月亮

法器般的光亮，嵌入《天门三十六量天尺》的准星

纵横术的光影，为战国乱史，梳理出清晰的卦理

鬼谷神功的精髓给予了一座山的风骨和灵气

一座山，豢养着鬼谷子胸中的千军万马

与竹简上的刀刻之声。在天门山，鬼谷子从未远离

鬼谷洞，只是他晾晒在峭壁上的一件衣衫

仰望天门洞，就是照影天地的明镜，镜像变幻

斗转星移。一扇通灵、通天的窗口，引来帝王将相

与布衣平民叩拜、祈福。获赠神谕的人

都私藏了天门洞，来过滤生命中的雾霾和闪电

悬在高处的一本无字真经，一边庇佑神山的葱郁

一边警示苍生一孔之见的执念

天门洞，一道通天之门，远远望去

犹如一簇变换着颜色的火焰，点燃日月、星辰

点燃红尘中亿万座向善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