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行吟记(组诗)

作者/厉运波

入张家界被抵消的草木

沦为群峰凛冽的耳目。戒者，持有幻与觉的落差

那象征，是几声鹤鸣把一个人的灵魂清空了

石头的呼啸一触即发

云霞入骨，入一片羽毛的神示

我们的归属

是山水修炼的张家界。一种跃出，是天地合一的锋刃

由一道天梯，引人入胜

流水可妄想，如念诵深渊之经

一朵白云，攻心

一只野猴，吊在风云纵横的悬崖上

那些峰巅，已炼成真身

根源与苍穹，把体内的风声无限放大。像香火那样升起

一伸手，就摸到了神的仪式

一柱峰，倒空了清风朗月

然后是胸口，度流云里的圣境。我们立在琼楼玉宇上

接受众峰的顶礼

像太阳一样，投射逼真的经卷。然后，山水惊鸿

一根羽毛带走了苍茫

登天门山

一步，登天

登无数祥云，挥万丈悬崖于麾下。那天梯是画出来的

内心的执念也是

峰峦上升，霞光出窍，你仰望的天门

其实是一座镂空的神像

一直有一个天穹

为澄清真相而锋芒四射。有失语的瞬间

被一声惊呼捕获

一介灵魂越用力挣脱，越无限接近旨意。草木在天堂

还愿了人间的耸立与棱角

那万丈悬崖，正拂去虚构的浮云

那峰峦，倍受煎熬的阵势，身怀盘古之力。不过是一道剑光

将飞掠的崖石劈开，又重置

那神示，掌控着我们身体里全部的信仰

天门洞开。必有一次仰望，能将自己瞬间打开

像从一页天书上，唤醒栩栩如生的图腾

降临与虚浮，只在一念之差

你打开的天界，是一座山峰最终的走向。每个人的影子里

都有一个参照的星辰

被草木劫持的，都是得道成仙之人。索道如芒

勒进山峰的肉里

一缕云烟，尚有不可抵达之苦。轻身一跃

便成全了一羽滑翔的天籁

过金鞭溪

山中流水，研磨于盛大的意境

可悟，可临摹

可循着笔墨，找到一袭逍遥衣袖。水有笔锋，岩有气魄

可听见幽谷，像吟诗的侠客

一个踪影取代了波动的深渊。我们的卷轴，因水而充盈

而一路携带着回声和云影

贯穿峰峦万重。那水花跃出，必力透纸背——

溪水里，有卵石敲击树木的声响

有鹰唳，道破了水中天机

那身影，已绝处逢生。水过之处，皆是修炼的青衣

无非是一块岩石，被水镌刻了字迹

又被反复擦拭、磨洗。峡太深，悬崖悬而未决

我们倒映的灵魂，犹如扑向一朵水花

只有流水，能转动一座峰的欲念。只有站进水里

才能推演出内心的宗教

跌宕，匍匐，迂回，不息的念诵

放生了一条金鞭溪的原形

磨亮的草木，如淬炼。金鞭岩上，那个打坐的人

影和思量，都属于一种山水的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