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诗笺(组诗)

作者/柴薪

1

在张家界，武陵源，天门山，天子山，黄石寨，鹞子寨，苦竹寨

这三千座拨地而起的奇峰，像大地上一支支耸立着的巨大的汉简

像嶙峋的骨骼，支撑着岁月的重量

又像一支支擎天的巨笔，写下五千年的故国与沧桑

写下星月灿烂，写下白云苍狗，写下云烟万里，写下稻菽千重

写下花树鸟鸣，写下大河滔滔，写下高山流水，也写下血脉乡愁

在张家界，这些坚硬的山峰，又像一根根细小的银针一样

刺入我柔软的血管，让我热血沸腾

每一座山峰，每一段都像是一段光阴

每一座山峰，每一段都像是一段寂寞

让我把一段，像雕刻出来的时光，在你身边停留

让我把读你的目光，从近处移向更远的远方

远方在哪里，我的诗歌就在哪里

张家界在哪里，我的忧伤与思念就在哪里

在张家界，那些虚幻的、真实的、霸气的、内敛的、极致的、绝美的风景

它们似乎互为起点，又互为终点

它们似乎互相依存，又各自独立

它们似乎互相回避，又互相印证

而落在张家界每座奇峰表面上的尘埃或月光

在我看来，似乎有深不可测的深渊

比如此刻的黑夜，比如此刻黑夜中的草木

而那些早已隐藏到石头里的岁月

历尽沧桑，仿佛提前预知了什么

在梦中，我怀抱一座奇峰，就像怀抱一轮明月

2

在张家界，我从未见过这么多孤立奇特的山峰，昂首于天地之间

白云低垂，黑鹰高飞，我在近处看你，我在远处看你

在心之外，梦幻之外，时光之外

而雨中的张家界寂寂，群山寂寂，草木寂寂

黄龙洞寂寂洞中的一根根石钟乳、石笋、石柱、石花、石幔、石枝、石管

石珍珠、石珊瑚像是从几千万年孤独中分离出来的孤独

天上的白云是，地上的河流是

从我诗句中分离出来文字也是，我的孤独也是

孤寂，光洁，闪亮，宝峰湖像翡翠，巨大的绿翡翠，在我身边闪耀

湖边土家族阿妹的山歌清丽，宛转，多情，歌声在湖面漫滤，回旋

画舫前行，景色如画，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一册山水画卷里穿行

离红尘远了，离天堂却近了

天空、白云、山峰、树木、飞鸟的倒影被你揽入怀中

我也真想回到你清澈寂静的怀抱中，回到阿妹头上的银饰里

回到你波光粼粼微微荡漾隐秘的波纹中

回到一只水鸟白色的影子里回到一支芦苇的枝头，回到一朵云的故乡

回想起那一个雨夜，在宝峰湖畔歇息

一个人行走江湖，而江湖已远

雨水滴落在湖边长满青苔的石阶上

那个雨夜的雨，仿佛一直下到现在

那些从诗歌中跑出来的每一滴雨水，像泪水

洗净我的内心，也温暖我的内心

3

云雾缥缈，缠绵排恻，满山盘山曲折的栈道像绕指柔

指缝间尽是土家的风俗与风情，猿猴在山间树枝上隐没

鹰在空中忽隐忽现，天门洞若隐若现，你和我若接若离

玻璃桥是透明的，玻璃栈道是透明的，缆车的门窗是透明的

百龙天梯是透明的，透明的惊心动魄，悬崖与深渊也是

金鞭溪是张家界八百秀水中玲珑的一条

金鞭溪像装满爱情的音符，也演释人间的烟火

每念一句诗句，金鞭溪的溪水仿佛涨了几分

每念一次名字，溪中的石头仿佛也憔悴了几分

我的愁绪也多了几分

风声在山谷间呼啸，在群山间回响

云雾中，风声中，远处的澧水恍恍惚惚，似乎深不可测

江面是宽阔的，我也是宽阔的

一群白鸽正从澧水广阔的水面飞过，飞向辽阔的苍穹

空中传来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声

我在张家界倾听着它们，它们仿佛应和着我

风声也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

我祈祷这风声，把人间的疫情吹走，吹得无影无踪

我祈祷火，祈祷太阳的光芒穿透云雾朗照在群山之间

如今，张家界正怀抱着群山的空寂与伤悲眺望归期

归期近了，归期可期

像一轮明月，天门洞高高悬挂在天门山上

像上天留在人间的一轮圆圆的祝福

一身洁白的传奇与语言

闪耀光华，沉默不语

却昂首证明，高洁仍然是我们立于这个世上的风骨

仍然守护着我们高傲的头颅，挺直的身躯和浑身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