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三重奏的朝觐(组诗)

作者 / 杨启刚

在张家界听哭嫁歌

在张家界 ,我为一首撕心裂肺的民歌而来  

我知道 ,这是土家姑娘的专利 ,幸福的哭泣 

并不表示一种伤心 ,却又比伤心更加不忍

十八岁的鲜花开始离乡 ,走出祖居的老屋

是另外一种笑里藏泪的痛 ,却又泪中含笑

一个民族的感情 ,表现得是如此的淋漓尽致

哭父母 ,哭哥嫂 ,哭伯叔 ,哭姐妹 ,哭媒人

哭梳头 ,哭戴花 ,哭辞爹离娘 ,哭辞祖宗 ,哭上轿

姑娘啊 ,你要用三五 日 ,更要用一个多月 

把这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 , 圆满地哭尽

哭得澧水都涨了 ,翻过高高的天门山  

哭得溇水一夜之间变成了漫长的雨季

如泣如诉 ,声泪俱下的哭词啊

哭得我这个远道而来男人的心都碎了

再也不想离开柔情蜜意的张家界

普光禅寺

此行我不要施舍 ,亦不哭嫁

尘世的荆棘 , 已经把我抽打得遍体鳞伤 

在天门山和福德山之间 ,我选择你

普光寺 ,作为这个晚秋的朝觐 ,点上一蛀檀香  

在大山门与二山门前 ,远眺仙山溪的人间流水 

这些仙风道骨的灵山 ,把我身上乌黑的尘埃

一点一点慢慢地洗涤和漂白

当然 ,不食人间烟火 ,并不是我的风格

我要在此观望永定城 ,东正街 , 崇文宝塔

六百余年的香火 ,从来就没有间断 

人间仍然熙熙攘攘 ,你来我往

尝一尝大街上的土家合渣 ,葛根酥 ,十八子磨芋干 

拈一块石耳炖鸡鸭 ,土家三下锅 ,酸醉鱼

再品一品一碗玉露茶 ,人间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此刻 ,我只是悠闲的一个游客 ,摩挲朱漆红色的两扇大门

气宇非凡 ,古色古香 ,我不是佛门中人 

也未看破红尘 ,我只想祈求 ,在普光寺 

阳光充足 ,风调雨顺 ,天下太平

寺外的田野里 ,稻谷饱满金黄 

转过身走在大街上 , 晚风过处

车来车往 ,行人的脸上 ,只见一片安详

贺龙故居的傲骨

在桑植县洪家关村 ,我的目标很明确

专程去看一栋木架毛瓦平房 ,看一看那 185 张照片  

和 2000 多件文物 , 以及腥风血雨背后的阻击与突围

走在门前的风雨桥上 ,遭遇一场秋雨的洗礼 

把我远道而来的风尘和疲倦 ,洗尽一空

我知道 ,这座筋骨硬朗的桥 ,现在已经叫贺龙桥

在这栋普通的木房里 ,我看到了木床 ,被褥 ,蚊帐 ,马厩 ,牛栏 

看到了乡土中国的傲骨与不屈 ,马鞍 ,斗笠 ,马鞭 ,火坑

这些与大山和土地相依为命的名词

看到了两把菜刀闹革命

一人带出一个军的故事

更看到了一家为革命牺牲五位亲人的壮举

满门英烈啊 ,在马桑树下 ,玉泉河畔

那些残酷的枪声 ,还在我的耳畔隐隐传来

我捧起冰凉的河水 ,冲掉止不住流出的眼泪 

抬起头 ,看了看对面的烈士陵园

眸子里的泪水 ,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贺龙 ,原名贺文常 ,字云卿 ,终年七十三岁